返回第44章  危火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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久到沈疾川以为他不会开口了,才听见一道很轻的声音:

“……那时候我十八岁,要高考了,我满心期待想考出去,然后就可以帮家……帮福利院更多。”

“6月7号高考,那天下午,我为了救院长而出了车祸,再醒来,高考已经结束了。其实这件事并不怨怪司机,但或许是出于同情还是别的什么,司机承担了我的手术费用,福利院负责了我其他的医药费用。”

“知道自己十几年梦想成空,或许手以后再也不能灵活使用之后,我颓废了一段时间,但是我想天无绝人之路,还有其他专业可以选。只要我再考一年,我成绩会更好,可选择的学校也更多,可是,因为一些原因,总之,算是生活压力,我放弃了继续读。”

“他们说,高中学历也不错。又说,一辈子留在这里,也挺好。还说,不要想得太多,要得太多,人飞高了,就会摔得惨,不如平平凡凡的。”

“再后来,我好了一些,他们说,你手废了,福利院不好养一个白吃白喝的,让我出去做活,帮扶下福利院里其他可以考上大学的孩子。”

沈止一点点叙述着,思绪陷入了回忆里。

那时他还在沈家,手刚好一点,但依旧打着石膏,动弹不了。他这样,没有使力气活的地方愿意要他,他就去给人当家教。

可不知道怎么,五口街有留言说是因为他学得不好才不打算继续考学了,人言可畏,三人成虎,最后不是真的也变成了真的。

那些雇主知道,慢慢的也就不再聘用他。

家里催得紧,要给承宗攒大学的学费,还要给他买补品,拼高三最后一年。

他只好去黑网吧看夜场,白天跟着柯朝兰去捡垃圾,踩塑料瓶。

垃圾场挨着汽修厂,次数多了,张严斌也知道他们会来垃圾场里卖垃圾。

于是便时常跟着沈止,找他的茬。

他把装着尿的塑料瓶丢在他脚边,“爷爷赏的,捡起来就是你的。”

他想一拳锤在张严斌脸上,被柯朝兰死死拉住:“小川,你别。”

张严斌:“怎么,想打人啊?沈疾川,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,废了一只手,还想打赢我们?”他笑着道,“你那手以后还能用吗?是不是以后还能申请残疾人证?废物一个,哦哦哦对了对了。”

他指着他的脸,语气疑惑:“你之前打我的时候,怎么说的来着?”

张严斌佯装思索,然后一拍手,恍然大悟:“想起来了,你说的是——”

[“你们这种人,品行低劣,下流肮脏,就跟阴沟里的蛆一样,看一眼,都叫人觉得恶心!”

“我们这种人,姓沈的,你以为学习好就能改了你这穷命吗?你以后说不准会比我们这样的人还烂!烂到泥里,烂成臭垃圾!”

迎着夕阳回家的少年侧了侧头,冷嗤一声。

“你放心,我一定会离开这里,带着我奶奶我弟弟,过上城里的好日子。”

“我沈疾川,一定是未来坦途,前路灿烂!”]
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!”刺耳的尖笑声从张严斌嘴中发出,他和他身边的小弟一样,笑得前仰后合,“前路灿烂,你前路太灿烂了!把爷爷的尿倒出来,这一个瓶子,也有个几分钱吧。”

大笑的混混、沉默低头的老太太、攥着拳头的少年。

可他那一拳到底没有挥出去。

柯朝兰为了不惹麻烦,把那带着羞辱意味的瓶子倾倒干净,塞到了沈止提着的大袋子里。

张严斌从他身边走过去,手拍在他肩膀上,欣慰的说了句:“人得学会低头,别那么傲。”

柯朝兰也说:“小川,低一次头吧,忍一忍。”

他那一拳到底没有打出去。

细想起来,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心气,似乎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,在疲累、麻木、日复一日的隐忍、奶奶的退让、家人的劝阻和生活的压力中,被一点点削平。

这就是他和沈疾川的人生没有重叠的其中一部分片段。

当然。

沈止没有跟沈疾川说得那么细,他只是说了个囫囵。

他以为回忆这种自尊被践踏的事情,会让他更难受,可事实并不是。

似乎揭开了一道封了脓的疤,疼,却也不疼,他甚至有一丝轻松。

沈疾川听得心脏拧成了一团。

无与伦比的愤怒充斥心间,他恨不得把那个恶心的坏人揍成猪头,再在他头上泼一盆农家肥,连带着那个退让的院长奶奶他有种说不上来的厌恶。

那福利院绝不是什么好鸟。

沈哥天赋这么好,读书那么厉害,手伤了养一养就好,为什么劝他不让他继续读了?甚至沈哥伤还没好,就让他出去赚钱供养福利院其他孩子???

哪家的福利院这么离谱!

这真的是福利院,而不是什么吸血组织?

沈疾川:“之后呢?”

沈止:“之后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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